出了那座大山，我才知道月饼有各种馅的，以前吃的都是青红丝的。

当小孩的时候一直跟着外婆外公住，住在群山环绕的小村子里。平日里最期盼的，便是外公拖出那辆“轰轰”的摩托车——那是要赶集去了。小孩是没有资格赶集的。每次赶集，等我睡醒的时候外婆外公已开始忙碌了。我爬起来看到院子里停着的摩托车，就知道这是赶集回来了。

我想见外婆，急匆匆的下了床，趿着鞋跑出屋子，扰得觅食的鸡群一阵慌乱，四处散开，翅膀扑带起一片尘土。我也不在意，扯着嗓子一路叫着外婆。外婆坐在灶前，燃烧的火焰在她脸上忽闪忽闪地跳动，偶尔有几声柴竹的脆响。我倚在外婆背上，也不说话，就盯锅边升起的白雾。外婆知道我的扭捏，撑着灶桌起身去了橱柜。不用外婆招呼，我自个儿就凑上去了。

浸着油的油纸被剥开，黄灿灿的月饼整整齐齐地摞在一起露了出来。外婆拿起面上一块，我就把早准备好的油纸裹着，走屋外去了。圆嘟嘟的月饼被捧在手里，甜滋滋的味诱惑得我直吞口水。真是太馋了，总想着舔一舔，先尝着甜味也是好的。到里屋，用手比了又比，丈了再丈，总算是把月饼掰成了三个差不多的小扇。但总觉得自己那份小点，忍不住往另外两块月饼上扣点，补上。扣着扣着，又觉得剩下的太少了。最后，油纸上都是些月饼块了。

太阳翻过了大山，院子里就亮起来了。我坐在院子的小凳上，捧着月饼小心翼翼地咬上一口，油润润的甜就在口里炸开。抽出里面的青红丝，用后槽牙一点一点磨着，橘皮的清香就出来了。即使被里边的冰糖磕了牙，也很高兴，仿佛醒来就等着这一口。我边吃月饼，边逗着我的鸡，听着外婆在厨房里忙碌的声音，看到外公拎着酒瓶子从院子那头往回走。我说里屋有月饼，他说晚上带我上山看月亮。

我问外婆去吗。

外公说外婆不去，她腿脚不好。我又继续逗我的鸡了。我已不记得山上的月亮是什么样的，但山下的月亮确是极好看的。那画面像梦一样，也许是我后来总是对它加以描述，现在回想起来，还觉得它背后有光，那样圆，那样亮。